總結一下幾年來的思路

從下鄉插隊開始,就一直在思考:為什麼會讓這麼多城市青年下鄉插隊?當然就是因為文革。那麼文革到底怎麼回事?
文革是“史無前例”的,“充分發動”也是“史無前例”的,造成我們六屆中學生同年畢業同樣是“史無前例”的。
很多好心人總是不願意往壞處想,始終以為是“反修防修”的必要。也不認為大規模的上山下鄉是經濟目的,認為還是一貫堅持的“結合工農”。不能突破這樣的思路永遠找不到真實答案。
從“我的一張大字報”的“炮打司令部”,可以理解到一些文革的端倪。既然是司令部,一定有發令的,也一定有更多聽令的。當時不能理解,日後知道,這就是指的“劉少奇的資產階級司令部”,文革的真正用心,就是要打到劉少奇,這個“資產階級司令部”的司令,就是劉少奇,而執行這個“司令部”命令的,就是基層“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”。
從“炮打司令部”往回看,看到七千人大會,再結合文革要讓“親密戰友”林彪當“接班人”“副統帥”,基本上就能清楚一些了。
要扳倒劉少奇,可不像扳倒彭德懷那麼省事那麼簡單,因為這是成系統的一個司令部,是從七千人大會開始形成的。大會上,劉少奇承認了“三分天災七分人禍”,此後經濟形勢日益好轉,劉少奇的威望也越來越高。毛主席僅僅說“負主要責任”,詳細的就再沒有表示,大會發言這樣一句帶過,就講些國際形勢之類的內容了。只有林彪出面發言,力挺毛主席。
這就是文革發動的根源。據說,毛澤東在文革前,連個會議都召集不起來,各省領導找各種藉口不參加。可是劉少奇一個電話,全都齊刷刷來北京了。在基層幹部中,劉少奇的威望已經超過了毛澤東,而且擁護劉少奇的基層幹部也已經遠遠不止那七千人。
可是毛很清楚,在普通老百姓中存在著極強的皇權觀念。儘管沒有稱帝,毛在普通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仍然相當於皇帝。要扳倒劉,就要利用老百姓,同時扳倒那些劉少奇在基層的基礎,就是所謂“資產階級司令部”下屬的基層幹部——讓老百姓去打倒“走資派”,要把劉少奇在下層的根子完全拔掉。這就是為什麼一定要“全面發動”“徹底發動”,一定要全國大亂的真正原因。
同時,七千人大會上“走資派”們也都聽到林彪的態度,這樣,才讓林彪擔任文革助手,成為“副統帥”。
一系列動作,都能聯繫到七千人大會。
而七千人大會上劉少奇指出的“人禍”,就是1958年毛一手搞的“三面紅旗”。而“三面紅旗”,正是毛要證明自己“不但善於砸爛一個舊世界,也同樣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”。
明明知道闖了禍,造成餓死數千萬人的大饑荒,仍然不肯認輸,從內心不服劉少奇。
從1958年指揮經濟搞“三面紅旗”,到六十年代初的大饑荒,到七千人大會,造成了大權旁落,為挽回大權從下到上整“走資派”,就是全國大亂的文革。全國大亂導致大學、中專、高中停止招生,導致中學生兩年不能畢業,造成大規模的插隊農村。
剛剛打倒四人幫的時候,報紙上還是說“十一年文革”,後來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,把516作為開始時間,文革也成了“十年”。以前的“十一”年,認為是從1965年批判《海瑞罷官》開始的。
其實“學海瑞”是從毛開始提倡的,就連《海瑞罷官》的戲也是毛授意編寫創作的,《海瑞罷官》的首場演出毛還親臨劇場看戲——毛是很喜歡聽京劇的,而且在劇終後上台祝賀演出成功,和吳晗、馬連良合影。這都是有案可查的事情,偏偏成為把柄。
當然,批判《海瑞罷官》的過程也反映出毛的大權旁落。要在北京發表姚文元的批判文章,發表不了。毛指示在上海登報,結果上海市委還被彭真打電話大罵一頓:“你們還有沒有黨性?”
那麼為什麼掩蓋了這一段歷史?一定要把文革開始重新定位在1966年的516呢?還應該進一步仔細思考。

老忠啊,是這樣的哈,其實,對文革有刻骨銘心記憶的,也僅僅就是你我這樣少數家庭出身特殊的人,和一些知識分子。從地域上說來,除了北京,也就是十多個大城市比較鬧得比較歡騰。比如說上海,相對說來也是鬧得很厲害的,也往死裡整人,但整人的殘酷程度比北京好很多。

武漢比起上海和北京,政治上的鬧騰不那麽大,但憑著幾場武鬥的劇烈程度,就讓武漢的名聲在全國摘了頭牌。

願意在網上說文革的,也就是我你這樣一些人,是極少數的,網上跟你爭吵的大多人的爺爺奶奶,爸爸媽媽那個時候都在鄉下,比如那個LEO。這些大多數的人,家中的人,甚至近親都沒有過被鬥,沒有被歧視的感覺,所以他們不大了解我們對蹉跎歲月的記憶和感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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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書 伊尹作《咸有一德》。

伊尹既復政厥辟,將告歸,乃陳戒於德。

曰:

嗚呼!天難諶,命靡常。

常厥德,保厥位。厥德匪常,九有以亡。

夏王弗克庸德,慢神虐民。

皇天弗保,監于萬方,啟迪有命,眷求一德,俾作神主。

惟尹躬暨湯,咸有一德,克享天心,受天明命,以有九有之師,爰革夏正。

非天私我有商,惟天祐於一德;非商求於下民,惟民歸於一德。

德惟一,動罔不吉;德二三,動罔不凶。

惟吉凶不僭在人,惟天降災祥在德。

今嗣王新服厥命,惟新厥德。終始惟一,時乃日新。

任官惟賢材,左右惟其人。臣為上為德,為下為民。

其難其慎,惟和惟一。德無常師,主善為師。

善無常主,協於克一。

俾萬姓咸曰:『大哉王言。』

又曰:
『一哉王心』。

克綏先王之祿,永厎烝民之生。

嗚呼!七世之廟,可以觀德。萬夫之長,可以觀政。

後非民罔使;民非後罔事。無自廣以狹人,匹夫匹婦,不獲自盡,民主罔與成厥功。

武漢事件有一篇文章寫得很詳細,作者叫“戴維堤”,北航紅旗骨幹。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。他老婆是親臨現場的,從回憶到聽說,描述相當生動。不記得是否給你看過。原文在“烏有之鄉”,是他回憶文革的節選。
毛本來是想再一次暢游長江的,結果澡沒洗成,還受到驚嚇。楊成武扶著他從東湖賓館後門逃走,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。而且破例在國內坐飛機,飛到上海。到上海以後給陳再道打電話:我毛澤東還活著……

我就事論事哈。各種各樣的回憶錄,我在80年代讀過一些,但我覺得,事情是怎麼發生的,不比扯到毛周,也不必扯王力謝富治。高層的事情,民可使為之不可使知之。

我家住在六渡橋,我們一家人,在當時都是同情造反派的,我當時十幾歲,不是太懂事,也糊里糊塗認為造反派是對的,陳再道是在打壓造反派。這這種想法,並不影響我幾年後,比較成熟了的思維。

武漢720就發生在我家住的地方,事情的來龍去脈,我一清二楚,不需要別人告訴我什麼。老毛在東湖賓館的事,當時還真沒人知道,但王力謝富治到了武漢,是大家都知道的。說百萬雄師不聽中央文革的話,至少王力謝富治是在場的,他們肯定有附和,否則陳再道不可能敢那麼說話,那麼寫文章。

毛澤東生氣了,離開武漢到上海,武漢普通人是後才知道,但從歷史的角度上說來,是毛周領著王力謝富治在武漢。。。待續

(到辦公室了,接著寫)但從歷史的角度上看來,老毛老周帶著王力謝富治等人,在武漢言辭不達意地攪合了一把,導致了是後的武鬥,這麼個說法也不算太離譜。

政府機構受到文革衝擊,不在能有作用之後的1967年初夏,我記得是很清楚的。我家前面,中山大道,從中南旅社,到手工藝大樓,漢口這最核心的一截路,被造反派的紅衛兵堵死了,上萬人席地靜坐,絕食抗議。大家都唱著“抬頭望見北斗星,心中想念毛澤東。。。”。這老毛也是,你就派江青出面澄清一下,說,王力,謝富治是我派到武漢的。。。事情不就了結了麼。

六渡橋一帶被堵死了,別說行車,人走過這一段都困難。中南旅社,民眾樂園被造反派佔據。六渡橋是什麼地方啊,那地方一堵死,半個武漢就癱瘓了。堵了幾天,在武漢當家的陳再道不處理不行啊,於是,動用了軍隊維持秩序。記得動用的是8201部隊,還有8199的參與。我家斜對過漢口前進一路富源里的駐軍悉數出動,我記得很清楚的。軍隊只能阻止人流,做一些勸說的工作,沒用啊。

這時,百萬雄師的人在武昌,青山兩地集結,直奔漢口六渡橋。兩派都有洋鎬把等作為武器。江青說了,文攻武衛。。。兩派都是誓死捍衛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的,於是,有了文革中最大的武鬥,720,721(主要死人,都在7月21日)兩天。武鬥中被殺死的人,我是親眼所見,兩具尸體在三民路中山先生銅人像附近兩三天。天氣炎熱,你轉的那篇文章這一點說的非常對。我家樓上有個叫小珮的女孩大我兩歲,一日下雨,去光輝百貨商店買東西,那門口就是幾個月前陳尸之處。剛下來的小雨,讓柏油馬路上的尸痕再現。應是當時死人身上的油脂印在了馬路上。小珮一腳踩在尸痕上,受到驚嚇,從此疑神疑鬼,再過一年的夏天,新華路與解放大道交接處因雨積水,小珮騎自行車淌水,說是在水中又看到那死人的影子,從此就瘋了。。。

我小舅比我大三歲,1963年北京中專畢業,分配到湖北,文革時在枝城。1968夏天年回北京探親,武鬥剛剛傷愈。給了我一個“鋼二司”袖章,還給我看了他的“證件”:毛澤東思想戰鬥隊。細述了很多武鬥的事情。
2017年我去看望他,現在在河南南陽。

不僅僅他們,我們,對上一代的事情和心情,也同樣很缺乏了解。我老媽還在,今年實足年齡滿了100歲,頭腦清楚。北航數學教授,研究生導師,只是從來不關心政治,歷史也了解不多。問起來,總是回憶文革如何挨整。回憶解放前,也都是她求學的歷程。
很可惜的是老爸去世較早,很多事情的回憶就帶走了。就連他解放前為共產黨工作,我們至今都很模糊。老媽只知道他的朋友中有若干個北平地下黨。也是到美國見到伯父,才真正明白老爸當初為什麼沒有一起去台灣。

  • 漢口這最核心的一截路,被造反派的紅衛兵堵死了,上萬人席地靜坐,絕食抗議。大家都唱著“抬頭望見北斗星,心中想念毛澤東。。。”。

造反派?

感覺是 - 擁護文革以前的毛澤東派。

毛澤東在文革前,和在文革時的變化很大,讓不少擁護毛澤東的人民群眾,趕不上他的變幻。

三十多年前,張好漢對我說:海對岸都是擁毛派,只是分:

擁護文革的毛澤東派。

擁護文革以前的毛澤東派。

張好漢的父親是燕京大學畢業,母親是清華大學畢業。

他的父親報國,國民黨員,到金門地下工作,被逆軍捕了,領大體時,全身被打得烏青。

比另一被捕了的阿共好些,那一阿共全身被打得烏青,沒死,埋在金門金城的一路旁的土裏,露出頭,三天沒死,挖出再刺死。

很多年前,我去過金門金城的那一路旁,很恐怖的地方,那一路旁的小樹林,吊著很多的貓大體。

現在已忘記在那裏了。

“造反派”沒有嚴格定義。一般說來,認為本單位領導人是“走資派”的,就要造單位領導的反,就屬於“造反派”。認為本單位領導屬於“毛主席司令部的人”就是“保皇派”。到底哪派好?經常是江青來定性。基本上“反派”是好的,是吃香的,是得到中央文革支持的。因為文革為打到劉少奇,認為基層領導都是緊跟劉少奇的。只有個別的領導被認為抵制劉少奇,就是好人,保他的就成了“革命派”。
軍隊里是相反的。部隊機關也曾經鬧起來。但最終受到中央支持的是“保派”不是“反派”。所以軍內沒有“造反派”,而被稱為“三軍無產階級革命派”。
無論什麼派,都是自稱“無限忠於毛主席”,都把對立派叫做“反動派”。
江青通常感情用事,今天支持這一派,明天支持那一派,而且以前的態度絕對不能認賬。
北京中學是最早鬧起紅衛兵的,而且是最先得到中央文革支持。就連“老子革命兒好漢,老子反動兒混蛋“也是支持過,後來翻臉不認賬,把一群高幹子弟折騰一番。

普通人,被人一鼓動就瞎胡鬧的,草民,哪裡知道許多啊。林彪一句話:這次運動的重點,是整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。。。

其實,這種說法,在四清時就已經有了。不同的是,四清時只是工作組整小官小幹部;文革時發動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大鳴大放大字報而已。

1966年6月初,北京文革剛剛鬧起來。有人以為是“城市四清”(四清又稱“社會主義教育運動”,中央也曾說過城市也要搞),也拿出二十三條,看到這句話。結果歪打正著。其實二十三條也是毛制定的,這句話的意思和後來文革的口號是一致的。
配合四清的文藝創作,有現代京劇《箭桿河邊》,更有名的是評劇《奪印》,等等。我們也曾經參觀過四清成果展覽。我老媽也曾經去房山縣參加早期的四清工作組,當時涉及政治不多,主要是清經濟,清賬目等等。